人性、历史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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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燕

《经济观察报》的编辑让我谈谈今年的阅读情况。我想推荐的书自然都和我的专业有关:第一本是《孤独的伴侣:戈尔巴乔夫回忆录》，译林出版社于2015年1月年初出版。这本书可以称得上是戈尔巴乔夫的心血。近年来他身体一直不好。也许他觉得自己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如果他不说点什么，那就太晚了。他会倾诉他的不满。为什么这本书叫做《孤独的伴侣》？因为他觉得自己被“冤枉”，没有人理解他的困难，他必须借用他的回忆录来讲述“真相”(他以前的回忆录叫做《真相与忏悔》)。

戈尔巴乔夫强调，叶利钦分裂了苏联，他为苏联而战，直到弹药耗尽。在书中，他告诉8月19日紧急委员会

(1991年8月19日，一群苏联高级官员宣布成立一个防止苏联解体的紧急委员会。)叶利钦进行了彻底的谴责。他将苏联改革的失败归因于变革太难、运气不好、叶利钦在民粹主义浪潮中哗众取宠以及其他原因。

目前，俄罗斯对葛的看法不一，基本趋势是国外热，国内冷。俄罗斯网站曾将他描述为“世界英雄，俄罗斯的弃儿。”戈尔巴乔夫自己说，我过去对共产主义有信心。我们相信通过修复这个系统，我们可以完善它并拯救它，但是现实和理想之间的距离太大了。葛把他的改革称为民主改革。他说现在有“五个遗憾”:第一，应该早点改革；第二，应该给予共和国更多的权力；第三，我们应该早一点离开俄国共产党，建立我们自己的政党——如果我们早在一九九一年一月CPSU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时就撤出我们自己的队伍，将来就没有叶利钦的戏了；第四，你不应该在8月19日之前去度假。如果你当时在龚克，也许苏联会保留它；第五，叶利钦太宽容了，他应该尽早作为大使被派往英国。

另一本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李刚先生翻译的瓦西里·格罗斯曼的小说《人生与命运》。这部经典之作《20世纪的战争与和平》可以说是纪念二战胜利70周年的最佳礼物，因为它是一部人性的史诗。作者以沙波什尼科夫的家庭为线索，对斯大林格勒战役进行了全景描述。这本书的主要目的是“为死者说话，为沉睡者说话”，以便向世界揭示历史真相，使受害者的鲜血不会白流，使未来的人能够像人一样生活和死亡，因为必须“克服世界上过去和未来反复出现的一切傲慢和不人道的东西”，而这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实现。直到今天，“古拉格病是合法的，从人类历史的教训来看，“从人们回到肮脏、贫穷、失去名字和自由、变成动物，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倒退，而从动物到人类的道路却用了数百万年。”

对任何国家来说，清除其慢性病和弱点，从文明时代的空审视历史，并有意识地建立纠错机制，都不是一个简单而容易的过程。它应该经历多少次“再退两步”的重复？正如作者反复强调的那样，“人类渴望自由的本性是不能被消除的，但它可以被抑制，但它不能被消除。”“无意义的仁慈永远无法消除的秘密在于它的弱点，而这种仁慈是不可战胜的。这种善良越愚蠢、越软弱、越没有意义，它就越伟大，邪恶也无能为力。人类的历史不是善战胜恶的斗争，而是大恶粉碎人性种子的斗争。”。

在当前关于“历史虚无主义”的讨论中，这些俄罗斯作家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人们什么是“历史虚无主义”。一个最明显的常识是，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植入的历史是真实的历史。“这个国家有足够的力量来重复永远无法改变的既成事实，改变以前的讲话，改变人们在纪录片中的地位”，随意篡改和伪造历史，歪曲、篡改和掩盖真相。这是历史虚无主义。历史不会因为一个强大的群体而改变或消失。暴力和物质诱惑的“驯服能力”可以使人们参与集体撒谎团队，但它不能使所有的骨干“屈服”。上帝没有忘记那些被时代淹没的人和事，人们也没有忘记他们。这提醒我们，当一个嘴唇冻得发紫的来访囚犯(古拉格家族)低声问阿赫马托娃，“你能描述一下这里的情况吗？”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能！”事实证明，历史的遗产不在那些拼命想阻挡真理的人手中。这就是今天阅读《生命与命运》的意义。

第三本书是《大鹰:二战中的波兰和波兰》，由英国作家撰写，中国青年出版社于2015年11月出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波兰遭受的苦难比任何其他国家都多。波兰牺牲了22%的人口。平均而言，五分之一的波兰人死亡，远远高于苏联的10%和中国的7%。纪念二战不仅仅是谴责法西斯侵略者。如果一个国家既是侵略者又是解放者呢？

1939年9月，波兰遭到两面夹击——一群难民从东向西逃离以躲避苏联，另一群从西向东蜂拥而至以躲避德国人。成千上万饥寒交迫的人们挤满了所有的道路。当1939年9月18日德苏军队相遇时，谁会想到波兰人民的感受？战后，多达150万波兰人被囚禁在苏联。在西方，数百万波兰人死于纳粹“死亡营”，如奥斯威辛；在东部，成千上万的波兰战俘在卡廷森林被苏联内部力量集体枪杀。

米奇尼克说，华沙起义“是一场波兰在战场上失败，苏联在政治上失败的战争。”对波兰来说，苏联的胜利意味着一场全国性的大屠杀。”20世纪70年代，德国总理勃朗特在大屠杀纪念馆跪下，为德国的行为道歉。然而，长期以来，“卡廷惨案受害者的遗孀及其子女在就业、晋升和住房方面受到不公平待遇。”最糟糕的是沉默秩序。禁止讨论被谋杀的军官的命令持续了半个世纪，即使讨论为他们举行有尊严的葬礼，也禁止去屠杀现场哀悼。”一个波兰人说:“我的小妹妹总是羡慕那些父母死在奥斯威辛集中营的朋友，这样他们至少可以去墓地表达他们的敬意，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根据波兰公布的一项调查，76%的波兰人希望俄罗斯总理弗拉基米尔·普京为苏联当时对波兰的政策道歉。

当谈到华沙起义时，米洛什说这是一只昆虫和两个巨人之间的斗争。一个巨人在河的另一边，等待另一个巨人杀死昆虫。结果，昆虫被一个巨人杀死了，杀死昆虫的巨人被另一个更有耐心的巨人杀死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阵亡将士纪念日，你需要昆虫为杀死前巨人的下一个巨人唱赞美诗吗？我们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理由来做这件事。苏联与德国作战，波兰人站在这两股力量之间，用他们自己的道德价值观作战。二战后，波兰曾一度进入文学热阶段。波兰联合工人党宣传部指示读者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德国法西斯身上，这有助于达到服从新占领者俄国人的重要目的。直到1992年10月14日，叶利钦的特使、俄罗斯国家档案委员会主席皮霍娃才抵达华沙，并向瓦文萨递交了两份文件，一份是1940年3月5日贝利亚发布的命令，另一份是CPSU政治局会议记录，上面有明显的斯大林的签名。这一切都被揭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