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现象与美国保守主义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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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川

最近，美国政治中最引人注目的现象是共和党政治家唐纳德·特朗普。在巴黎恐怖袭击后的一次集会上，特朗普公开提出“禁止穆斯林入境”的声明，在全球引起轩然大波。最近，特朗普推出了第一个竞选广告，打出反移民牌，要求对伊斯兰国采取强硬立场，甚至说美国应该在中东夺取石油。受到各方批评的特朗普并没有收敛，而是在极右道路上越走越远。这种奇怪的现象需要深入研究。

一个

根据西方政治的传统禁忌，所有国家的政府都不应该在其他国家的竞选活动中评论他们的候选人的言论，以避免干涉内政。然而，在特朗普“禁止穆斯林入境”的声明发表后，联合国、许多欧洲国家和加拿大都公开表示了谴责态度，认为这是在鼓励种族主义。英国和其他国家已经开始就是否禁止特朗普入境展开辩论。西方国家这次反应激烈的原因是，特朗普的言论确实触及了西方政治的底线，即不能指责特定的种族和族裔群体。

在特朗普的支持者看来，这一底线的划定不过是不必要的“政治正确性”。潜台词是穆斯林团体存在问题，自由社会对穆斯林过于宽容，特朗普说的是实话。事实上，“政治正确”是指用政治中立的语言来描述不同的民族和社会群体，以免损害他们的尊严和社会利益。即使在盛行多元文化的西方，仍然有必要强调政治正确性，扭转一些基于偏见而非科学的种族歧视，并且没有社会学证据。

同时，“政治正确性”主要不是用来约束私人领域的言论，而是适用于政治家和其他公众人物，以及像媒体这样拥有重要“权力”的公共部门。因为在现代媒体世界中，话语本身意味着巨大的现实影响和控制。根据权力与责任相一致的现代政治原则，那些有权发言的人有必要以负责任、客观和理性的方式表达事实和意见。如果政治家和媒体对改变老虎颜色的伊斯兰恐惧症行为不当，公众也会陷入盲目的仇恨，这将最终损害社会所有成员的利益。

二

特朗普指责穆斯林在巴黎进行恐怖活动显然是不正确的。首先，穆斯林本身是恐怖袭击的受害者，袭击者在开枪时根本不考虑对方的宗教信仰。第二，欧洲和世界各地的穆斯林团体不断谴责针对平民的暴力。从根本上讲，伊斯兰教之所以能够成为一种世界性的宗教，与伊斯兰教本身代表着一种独特的文明这一事实是分不开的。作为一种与犹太教和基督教有着相同根源的宗教，伊斯兰教与它们有许多相似之处，并且尊重自由、平等和仁慈等普世价值。

同时，穆斯林不是一个固定的群体，不能等同于中东人或深色皮肤的人。人们的信仰是自由的:一方面，大量新的白人穆斯林正在美国和欧洲出现；另一方面，一些流亡欧洲的中东难民皈依了基督教。像这样的宗教信仰变化已经在世界各地发生了。宗教信仰是私人的，属于每个人的内心世界。虽然一些穆斯林有特定的外在特征，如服装，但政府不能任意决定谁是穆斯林。从这个意义上说，禁止某一宗教的信徒违反了作为自由民主基石的信仰自由原则，完全背离了美国和西方的主流价值观，这也是特朗普在西方遭到一致谴责的原因。

一些极端反人类的伊斯兰势力，如伊斯兰国，确实应该受到军事力量的严厉攻击，他们的极端思想和导致他们的土壤应该被根除。然而，不仅是讨厌西方文明，也讨厌中东的伊斯兰文明。他保持自己教派的纯洁，任意杀害和迫害其他信徒的行为违反了1000多年来伊斯兰文明倡导正义和宽容的传统，违反了最基本的伊斯兰教义，受到了伊斯兰世界大多数人的谴责。因此，正确的战争存在于文明的力量(包括西方文明和伊斯兰文明)之间，并且是，但不是在西方和伊斯兰之间。但特朗普只是迎合了。事实上，他利用特朗普的反穆斯林言论作为宣传武器，招募对中东和西方社会不满的年轻人。因此，特朗普的观点是错误的，而且极其有害，无论是从政治伦理还是从反恐的实际需要来看都是如此。

特朗普的许多言论表明，他缺乏基本常识，但只是迎合了一些潜在的情绪。作为一个富人，特朗普经常上电视，但他没有担任公职的经验。当特朗普第一次说他想竞选总统时，他被视为一个笑话。然而，在美国特殊的政治氛围下，特朗普很快成为共和党候选人中的领袖，而且他有可能赢得今年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这给全世界敲响了警钟。与法国极右翼国民阵线的崛起相比，特朗普显然构成了更大的威胁。

事实上，特朗普的反移民立场不仅会伤害穆斯林。他主张在美国和墨西哥的边界上修建一堵墙，费用由墨西哥承担；它还主张驱逐1000多万非法移民，甚至包括他们在美国出生并根据美国法律享有公民权利的孩子。如果这些种族主义和仇外心理的措施得以实施，它们最终将伤害少数民族，如在美国的中国人。

此外，他的经济概念也是错误的。例如，他认为与美国进行贸易的国家正在窃取美国的财富。他特别指责中国操纵汇率，并表示将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征收关税。如果一个不知道自由贸易基本原则的人上台，将会损害中美两国的经济利益。

三

然而，尽管受到国际社会的谴责，特朗普在美国的支持率并没有下降，许多美国人认为他表达了他们的愿望。这是由于特朗普的演讲和煽动能力。其次，由于美国经济衰退，美国白人的不安全感正在上升。历史上，白人拥有的经济和社会地位正在被侵蚀。一些想恢复自己特权地位的人越来越无法得到美国自由派和主流保守派的认可，他们认为特朗普是一个敢于说话的人，尽管有“政治正确性”的禁忌。特朗普的强势崛起证实了美国社会日益加剧的裂痕。

特朗普可能不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但他迎合底层白人的能力不可低估。他的竞选技巧是把美国描绘成一个黑暗的地方，宣称美国不可避免地在衰落，然后把自己装扮成美国的救世主。他形容奥巴马是一个无能的学者，说奥巴马在全世界面前羞辱了美国。然而，实事求是地说，奥巴马的执政表现并不差。美国率先从2008年金融危机中复苏。美国在其全球政治和军事领导地位方面没有遇到重大挑战。它只是暂时放弃了乌克兰和叙利亚等冲突地区。直接干预；另一方面，特朗普对外交政策知之甚少，也没有相关经验。

乔治·w·布什被认为是二战后美国最右翼的领导人。然而，在特朗普面前，小布什甚至显得很温和。2001年9月11日之后，发动中东战争的小布什仍然强调伊斯兰教是一种和平的宗教，少数人的行为并不代表穆斯林。但以特朗普为代表，反穆斯林情绪现在已经进入美国主流话语。特朗普争取选民的努力，尤其是底层白人选民和日益陷入困境的中产阶级，让人们担心美国民主制度的健康。民主往往因大众的恐惧而衰落，并被心怀不轨的政客操纵和控制。美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拥有最令人震惊的军事机器。选择领导人不是儿戏，但现在世界只能指望美国选民在面对右翼民粹主义政客的煽动时保持理性。

令人担忧的是，特朗普现象意味着美国保守主义正走向一个危险的方向。从理论上讲，保守主义是一种具有丰富内涵和外延的政治思潮，而不是单一固化的，美国保守主义具有许多不同于欧洲保守主义的特征。保守主义有许多优点。它主张在现有的基础上缓慢推进社会变革，在没有可行的总体规划的情况下不应推进颠覆性变革，并应拒绝盲目改造社会的企图。保守主义强调稳定、秩序和传统，这对抵抗暴力革命和混乱具有积极意义。保守主义也提倡精英政治，智者治理国家，而不是相信民主的力量，这对遏制民粹主义具有积极意义。

美国保守主义强调集体主义和武术，在外交事务中更愿意使用武力，而不是迷信的和平主义，这在某些情况下有助于维护美国的国家利益。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保守主义在意识形态和政治上实现了全面复兴，并随着乔治·w·布什入主白宫而达到顶峰。然而，小布什挥霍了保守主义的威望，伊拉克战争陷入僵局，国内经济危机爆发。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人选择了奥巴马。一些美国保守派可能会期待特朗普领导他们的复兴，但很难在特朗普身上看到保守的谨慎和谦逊的精神，这对保守主义的复兴来说不是好兆头。

自200多年前美国成立以来，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之间的健康平衡使美国走上了一条相对稳定和理性的道路。美国政治的钟摆已经习惯性地从一边摇摆到另一边，难怪会有任何派别获得权力，但特朗普的保守主义有些令人恐惧。

事实上，保守主义不是僵化的，它不拒绝符合正当程序的变革。然而，保守主义的宗派主义和教条主义实际上会导致其在政治上的弱化甚至边缘化。例如，美国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将决定选举方向，他们不会喜欢特朗普。如果美国保守主义要复兴，它需要走里根式的开放和创新之路，而不是特朗普式的狭窄封闭之路。